从早期的“龙号”机车照片看,“龙号”机车有浅颜色的,也有深颜色的。深颜色的好辨识,机车经过大修后被漆成了黑色,但对于浅颜色就有不同说法了。亚历克西斯·克劳斯1898年在《衰退中的中国》一书中称,机车涂的是黄色油漆,而皮特·柯睿思认为是绿色的,那么“龙号”机车车身最初应该是什么颜色的?
1909年,金达先生退休时,孙锦芳等人赠送金达的礼物,就是仿制的“龙号”机车模型。这份礼品至今被金达后人保存着。而1881年金达秘密设计的“龙号”机车,就是由孙锦芳等广东工匠制造出来的。
孙锦芳等赠送金达的“龙号”机车模型
金达一生都从事铁路建设,铁路从开平矿务局分离出去后,曾任津榆铁路、津卢铁路、关内外铁路总工程师,唐山修车厂当然也属于其管理之下。多年在一起默契工作,金达和孙锦芳结下了深厚友谊。金达退休时,孙锦芳等59人给金达写了一封表达尊敬和谢意的信:“恳请您收下这张装在唐山工艺相框里的照片留作纪念。机车制造车间的中国工人聚集在您周围,在名副其实的铁路线旧址和中国第一台蒸汽机车‘中国火箭号’机车前,这些都是你刚刚开始工作时主持修建的。”他们还制作了“龙号”机车模型送给金达。这件非常有纪念意义的礼物,它的外观是绿色的,这应该是“龙号”机车最初的颜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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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于为什么选择绿色,这要从晚清规制中寻找答案。
颜色,在清代有严格的等级制度。黄色、白色、红色和蓝色四色正镶八旗,这是满清贵族,黄色是皇家颜色,等级最高,然后是白色、红色和蓝色。所以,“龙号”机车涂黄色油漆是不可能的,因为没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用黄色。汉族军队使用的是绿色旗帜,所以“龙号”机车涂绿色油漆是有可能的。
在建筑上,清代也有很多规制。清代多用琉璃瓦,使用的颜色有黄、绿、蓝、紫、黑等。黄色为最高贵,只能在皇家建筑使用;其次是绿色,主要用于王府建筑。在王府的建筑上,《大清会典》和《钦定大清会典则例》都规定: 凡正门殿寝均覆绿琉璃。其他用得较多得就是蓝色和黑色。
早期“中国火箭”号机车,从黑白图片看,机身颜色还不是黑色。
作为第一台蒸汽机车,虽然制造过程坎坷,但制造者们还是愿意赋予它一个高贵的身份,用绿色为它着装。对于黑白照片上“龙号”机车显示的浅色,皮特·柯睿思给出了这样的说法:绿颜色在黑白照片中显示的是浅颜色,笔者也做过这样的实验,证明这种说法是正确的。
至于后来的机车涂为黑色,这应该与煤矿作业环境有关,绿色车身落上黑色煤尘,还是很不好看的,改为黑色车身也是从现场环境考虑的。
对比一些早期照片,我们可以发现,没有镶嵌龙标的机车有绿色的,也有黑色的,镶嵌了龙标的有烟囱是原状的,还有加高的。这说明机车曾经过多次大修,并把车身由绿色漆为黑色,后来又镶嵌上了龙标。但何时镶嵌上的龙标没有记载。
笔者发现,一张“龙号”机车与英国进口的两台机车在唐山矿场运输作业的照片,“龙号”机车上没有镶嵌龙标,车身为黑色。1884年,胥各庄修车厂迁到唐山矿,按照运行里程,机车在这里进行了第一次大修,车身应该是大修后由绿色漆成黑色。根据美国杂志刊登的文章所配照片看,这时还没有镶嵌龙标,也没有关于龙的图案叙述,从文章内容上看,写于唐胥铁路向芦台延展之前。由此推断,龙标镶嵌不会早于1885年。
伫立在百年开滦广场上的“龙号”机车雕塑群
龙是皇权象征,官民均不得僭越。中国工人在机车两侧镶嵌龙饰,并称为“龙号”机车,如果没有正当理由,这种犯上行为是要治罪的。镶嵌龙标,还得从大清龙旗说起。
1862年10月,龙旗作为水师官船的标志开始使用,样式为三角形状。1872年10月,总理衙门扩大了三角龙旗的使用范围,批准将三角龙旗定为中国轮船常挂主旗。这里的“中国轮船”,是指大清官方轮船,并不包括民用商船。同时,海关、招商局等一批涉外官方机构也允许挂龙旗,以示其官办身份及国家权威。
1888年底,清政府制定了《北洋海军章程》,在这里第一次作出了国旗的规定:“今中国兵商各船日益加增,时与各国交接,自应重定旗式,以祟礼制。应将兵船国旗改为长方式,照旧黄色,中画青色飞龙。各口陆营国旗同式。” 1889年,天津军械局奉令“妥酌尺寸”,完成了“黄底蓝龙戏红珠图”的国旗样式,由此将三角龙旗改成四角龙旗。张之洞接到龙旗图纸后札饬:“将发去各旗图,分别照会移行沿海地方文武各衙门,及各局所、各台讯暨管带兵轮各员弁,一体遵照办理。”由此可见,官方机构“各衙门及各局所”均要挂国旗,但仍禁止民用。
镶嵌上龙标的“龙号”机车
笔者从开平煤矿早期照片中发现,唐山矿曾悬挂三角旗帜,应该是三角龙旗。开平矿务局作为官督商办企业,而且为北洋水师、天津机器局等官方供应煤炭,悬挂龙旗符合清政府规制。
从机车两侧镶嵌的图案看,应该是大清龙旗的图案——龙头向上戏红珠。可从龙的形态差别上看,应该是四角龙旗上的图案,而不是三角龙旗上的图案。三角龙旗的龙是拖尾形状,四角龙旗的龙是翘尾形状,而机车两侧镶嵌龙标的龙是翘尾形状。从这点判断,机车两侧镶嵌龙标,应为清政府把四角龙旗定为国旗,官方机构、官办企业由悬挂三角龙旗改为悬挂长方式国旗之后。
由此判断,第一张镶嵌龙标的机车照片应该是1889年之后拍摄的。
步入中年的金达,在“龙号”机车前留影
1899年,一位美国工程师拜访金达时,给他在“龙号”机车旁拍了照,机车的烟囱明显是大修后加高了,金达挥舞着手杖站在机车旁边,照片中的金达已经进入中年。从1889年至1899年10年间,哪一年机车镶嵌上的龙标,尚需资料考证。但从几个时间段推断,也许存在着这样的可能:一个是1890年成立北洋官铁路局之后,清政府修建第一条国有铁路;另一个是1895年甲午战争之后,保守派不再反对修铁路,清政府“毅然兴办”铁路;再有就是1897年成立关内外铁路局后,把天津至古冶段商办铁路收归国有。
总而言之,在机车两侧镶嵌龙标,象征着在大清第一台蒸汽机车上悬挂起了龙旗。从此以后,才有了“龙号”机车的称呼。